修
昨夜打完拳实在累得不像话,躺着躺着就睡着了。父亲打电话来请我帮忙修照片。话筒的另一端,他颇为骄傲地说去年他在信托基金的销售额达到全柔第三,于是公司让他去拍了一张studio照,穿着大衣,像是百万桌销售大王的样子。我在半梦半醒之间答应了他,坐起身来检查他发来的照片。父亲说,他第一次拍这种照片,很是紧张,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。我不做声,半晌才回答说我明天会找时间帮他修图。寒暄几句,就把电话挂了。
其实我有些恼怒,但我实在不敢跟父亲说。实际上那张照片拍得很不好。没有好好修图就算了,发丝全都因为曝光过度断开了。脑门太高,发型很垮,西装实在太不合身了。父亲要我将这张照片的上半身裁剪出来。他觉得这张比较体面的照片可以放在电脑桌面上,沿用在其他场合。我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,因为我总有一种在准备父亲遗照的即视感。明明知道人生只是一场游戏,但是我还带有七情六欲。我无法洒脱地登出,我就是一个容易被牵动情绪的人。以为自己可以看得开,但我始终还是输给了游戏给我安排好的各种设定。
我带着情绪用最大的能力将父亲的照片修复。我移动了过高的脑门,为退到后脑勺的发际线涂上阴影。两侧过于蓬松的头发让父亲看起来没有精神,我将它们修扁。纵生的白眉断断续续。我不愿意大幅度修改,也只调整了眉形,再顺便把眼珠子的位置调整得更集中。照相馆把父亲的眼睛弄坏了。我以像素大小的笔刷艰辛地画出父亲眼睛的轮廓。原来老去的时候,皱纹可以把眼睛的形状改变。不合身的大西装让父亲看起来像个土包子。我很恼怒这一切安排竟然还要50块。我把西装多余的部分剪掉,加上灯光和倒影,尽量让照片的质感升级。虽然不是最完美的,但照片终于看起来比较顺眼,我终于逆转了照相馆拙劣的操作。
但我在修图的途中忍不住掉了几次眼泪。离别是怎么都无法准备好的。我知道我不能耽溺在未来中。人生有许多柔软的伤口,但总有触碰的时候。忍着伤我们都必须向前走。未来我们会合一的,跟着光,宇宙就在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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